“为了谁?”
殷若修在她丢出这个问题后,身形顿住,长眉紧蹙,交握的十指微微颤抖。
看出他的为难,清音叹息着放柔了语气道:“如果这个问题让你难堪,我道歉,你大可不必回答。”
他修长的十指松了又紧,紧过又松,就如幽深的瞳孔里光影瞬息间交替幻灭,默了默,终于答道:“千婙。阮千婙。是个女人。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这个女人。”说这话时,他望着洞外的白雾后翠径深处烁烁其华的小桃林,一脸无悲无喜的平静。
很快地,他又开了口:“‘我有一卮芳酒,唤取山花山鸟,伴我醉时吟。何必丝与竹,山水有清音。’此时,有山有水,有花有鸟,亦有清音,正该是人生好境地。而我……只是一个因为遇上阮千婙就不辨是非的疯子。我的人生,杀戮无数,早给毁了。这样的人,并不值得活下去,此生也再不会有这样的好境地……”他幽潭般的眸子寂灭如死,望向她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地说道:“在下一身罪孽,只能以死相抵。恳请姑娘一句。”
“你说。”清音明知他话中有话,却还是在他那样的神情里忍不住接过话去。
他见状,只淡淡一笑,“在下只求姑娘、若有起死回生之术,请留给值得的人罢。”
“我说过,‘倘若这一回你还死不了,那么,从今以后,你这条命就是我宋清音的。从今以后,阮千婙那个家伙就再也没你半点关系。干脆这之后,你把名字也改了吧!’你……”顿了顿,清音皱眉道,“不会不守信用吧!?”
“眼下正是春水初生,外面一派山野美景,车内一榻医书古籍,李贺有一句‘窗含远色通书幌’,倒是颇有意趣,也颇应眼前这景。这一句,我祖父也甚喜欢。他老人家曾抚卷感叹:窗户虽小,确实是能将千秋雪色、万里长河皆驱至眼底心头的东西,而人心虽小,若也能弘大至此岂不妙哉!?这句诗里,我最爱的,便是这个‘远’字。祖父常说,做人要高远有清气,我看,你就叫清远吧!”
殷若修默了一下,最终还是缄口不言。
清音见状,更加霸道地说:“如此便说定了。自今日起,世上便再无殷若修其人。当年的腾月公子也好,腾月剑也罢,总之,殷若修早已死在浪苍山下,而今的你,只是清远!只是清远而已……”最后的话,她自己口锋一转,竟然越说越淡,口气有些飘渺,连带那望月的眼神也稍显恍惚,静默了一刻,她才又冲着他嫣然一笑道:“你说可好?”
其实完全不待他决定的。清远这样想,嘴里却并未反对,只略微低叹了一记。
清音觉得清远的顺从,是因为满不在乎。连生与死他都不在乎了,更何况这小小的称谓?
清远淡淡蹙眉,心里暗忖着:这丫头累了一天,还不休息,又在捣腾何事?
正想着,忽见清音推开门,顿时飘出一股淡淡的熨暖气息,她大步走近清远,微笑道:“洗澡吧!”
清远愣了一记。
清音明明已是奔波了一整日,竟全不见一丝疲态,只望着清远笑得十分温暖和虎虎有生气,又重复道:“洗澡吧!”
于是,清远的脸,噌地一下,红了。
清音还是无所谓,扒开被子,抱起清远,便往里间走。
清远红着脸,无奈却半点动弹不得,只能道:“不……不妥……吧?”
清音听见了他的结巴,低头看了他一眼。清远立即侧开一点头避过。清音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如此害羞的,便大咧咧地笑答:“没事。你别把我当女人好了。”
清远给她呛到,一下子猛烈地嘶咳起来,于是脸涨得更红了。最后只说了一个“你……”字,就又没了下文。
“你什么你?”清音接过话去,“你是在指我吗?有事快说,别磨磨唧唧的。”
清远还是默了一下,才道:“你……何必多此一举?”
清音想了想,答:“你又在纠结我救你之事?诶,救人而已,哪需要那么多理由?便是路边一只野猫快没命了,既然被我撞见,也不会置之不顾的。”话至此,清音自己也给寒了寒,心知肚明地嘀咕:宋清音,你啥时候成了如此善心之人了?那可真是稀奇!
清远自不会知晓,肩头微微一颤,口气有些游移地道:“野猫?”
“啊,比喻而已,比喻而已。”清音笑笑,伸手又掬起一捧水轻轻泼下,很快岔开话题问他:“下面呢?”
“嗯?”清远有些困难地侧过一点来,“什么下面?”
清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道:“你那下面啊。我洗还是你自己洗?”
清远身子一震,又勾了头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我自己来……就好……”
雾气蒸腾的,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色,清音道:“有时候我真怀疑,你当真杀了那么多人?”
清远怔了一下,眼神沉暗了一点,道:“此事……自是不假。”
清音却笑了,道:“还真没见过你这样脸薄的杀人魔头。”
清远默了默,却一直不抬头看她,是以她也看不见他的神情。
清音耸耸肩,递给他一方十分柔软的白色方巾,道:“你自己用着看一看,若是不称手,或者不方便,就还是由我来吧。”
话题转换得忒快,清远怔了半晌,才有些犹豫地伸手来接,答了一句:“不……不必……劳驾……我……我自己……可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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